赵凯，在千万邦第一期投稿活动中投来八幅作品。笔者先贴作品，然后试着分析一下。

《逃离》50×70 布面油画 拼贴 2021

《

《手先生》50×70布面油画 2023 

《来自旧世界的悲剧》60×80-布面丙烯-2021

 《虚妄的代价》50×60 布面油画 2023

《小蜗》50×60布面油画 2023 

《山谷饺子》50×60 布面油画 2023

  《幕布之后》50×60cm 布面油画 2023 

在后面的访谈中，赵凯有提到一些解释。在超现实主义作品中，【需要且只需要叙述出主体思路的一个半即可。本来一个超现实作品可能有十几甚至几百个细微跳跃逻辑（总体上呈现出无逻辑），但你需要且只需要写出一个半左右即可。连恩斯特都会撰文写出《愚比皇帝》大致是什么意思，他说“我很清楚地认出那个奇怪的物体是我父亲”，他不说、谁看得出来啊】。

笔者先结合赵凯的说法，看着画，形成我的一个认识（注意，我并不完全采纳赵凯自己的说法）。

这八幅作品，有一幅因故不看，看七幅，《逃离》和《手先生》算主体，反映赵凯的内向的性格，和默默做事来观察世界；

《来自旧世界的悲剧》实质是反映他的性和爱方面的意识（这与《逃离》也有关），当然也怀有为女性发声的传统社会情怀，“你就是天鹅吧，但一旦成为熟女熟透后，你就是一盘菜了”；

《虚妄的代价》好像是对自己前景的一种担忧，《小蜗》则是对自己的不屈不挠的放心，这一组是个对立统一组。前者觉得有自己绽放的瞬间，但好像离开了水的环境，这能活多久啊。后者是自己是个小民，只要保护好自己，一路上还是能有一点开心的事情，注意，此点与我接下来要倡导的事比较接近；

《山谷饺子》表明他的生活中还是有心理依靠的，他妈妈可是真实的巨大的长期的温馨支持，就好比那个饺子。你让一个一出生就被遗弃的女孩子怎样来想象妈妈做的饭菜？

《幕布之后》是来衬托气氛的，就是反虚伪，简单，可忽略。

在上述中，《小窝》和《山谷饺子》保证了年轻画家即使内向孤独，但不会在人生道路上走火入魔。

《逃离》，里面有多种人体器官的暗示，且不止“赵凯”一个人，可以是任何一个类似的人，包括男女。【这幅作品最突出的地方是他以一个扭曲体，寓意了很多人】。反而他自己逃离前台幕后这些，还不那么特别重要。这就好比是一个词“残疾人士”包含了很多人一样。赵凯的这个“群聚人”的一个单形象创造得很好。而且还是内部器官和外形的统一运用。是一个“逃离很多情形的综合人”形象。

《手先生》就是“我通过做事来观察世界”，似乎也在自嘲自己不大会思考，但是做事还行，并且“他相信自己的做事”。对手先生的解读，我和赵凯自己的解释相去甚远。那根衣服中伸出的手指大概意思是“我虽然不说话，但我内心对你有判断的，大拇指或者竖中指或者介于其间”。

在梦境中，这类形象的产生还算是比较容易的。你只要日想夜想、天天这么想，你总有一天会做到类似的梦的。

其它的画面就不一一细解了，这里继续说，【超现实主义的梦境，可以通过不断地心理暗示而大概率地做出类似的梦】，所以，梦境，在最初的入画时节算石破天惊的创举，但是，整久整多之后，梦都会腻的。这时，一定要【走向社会、走向历史去发现和汲取更多的做梦元素】。所以，【超现实主义是现实主义在手法上的升华、在观点上的超越（和泛化）】。

从超现实主义肇始渊源来看，后印象派和立体主义算祖师爷，到1917年左右，“形而上”绘画流派，把真实与非真实的缠绵的梦境融合在一起，用古典的绘画技法来描绘荒诞的情景。其代表人物基里科善于将不同的场景用时空交错的方式，同时呈现在一幅画作中，而且画作里有很多固定元素形象纠缠在潜意识中，这是基里科对梦境的一种描述。这很像电影中的蒙太奇手法，不断切换画面，将不同时空场景交错在一起。这是超现实主义的直接主源头，源自精神分析学的影响。

然后是立体主义影响而出的达达主义，技法上使用拼贴画、运用无厘头材料、打破传统形式、等等，思想上反传统（认为一战就是传统的占主流的中产阶级思潮所导致的！），崇尚无政府主义，拥有彻头彻尾地“反艺术”的本质。【它直接宣布要把房顶拆了，这才导致后来的超现实主义来折衷一下、“还是开扇窗吧”】。

达达主义也直接启发了“现成品”艺术的诞生、不用画了、直接拉进来搞事就行了。

然后一战结束，艺术家们没那么暴躁了，但达达惯性还在，于是由达达主义在法国同象征主义结合，逐渐演变出超现实主义。它除受精神分析主义影响外，也接受柏格森直觉主义。

超现实主义拥有“自由联想、解构现实、梦境和幻觉的探索、对理性主义的反思和批判”四大特点，致力于发现人类的潜意识心理，当潜意识与意识思维一结合，作品就能反映更接近绝对的现实。

超现实主义者试图通过摧毁其理性思想的中坚力量来推翻现代社会的压迫性规则。（不过此说法天生有个不足，那就是“精神分析”是比较彻底的德国理性体现，也就是说，超现实主义，只是“更深层的理性的揭示”。倒是其另一哲学基础柏格森的直觉主义，以及产生出直觉主义的生命冲动哲学，强调的是非理性）。

这个脉络，在中国大陆有些变化。

超现实主义在中国上世纪80年代是“拿来主义”，在90年代分为“新生代”和“玩世现实主义”，而后迎来“后生代”————这是一些评论家的划分，笔者暂借用。在中国，超现实主义表现出一种为生活而奔波，失去理想，充满迷茫与苦闷的现象。许多作品倾向于一种幻想、梦境或零星的片段表达方式。

但笔者认为“新生代”的代表画家刘小东主要地不算超现实主义风格。（但刘小东的现实主义路子，在中国是对的）。

“玩世现实主义”画面比较戏谑和诙谐，看起来就是像梦境中的人物，代表画家有方力钧、岳敏君，光头和呐喊。这种三十年前能够起来的流派，放在现在你去试试。这算是特殊历史下的大红包。还有曾梵志，也算是明着死蹭艺术史、蹭中国式“无老虎之猴大王”超现实主义。

倒是“后生代”的贾蔼力和陈可等等画家，做出了比较有形的中国超现实主义。

西方原生的超现实主义是一个三向点，一向去向写实、一向去向精神分析、一向去向“温和的达达主义”。但在现在中国的土壤中，即使再温和也还是有点水土不服。现在有什么样的社会运动需要你去因挞伐而关注、因批判而介入？很难成气候，因为没有那个大气层。

所以，“内卷”和“躺平”等等，其实有很多超现实的手法可以体现。但，笔者终究觉得相关艺术差点火候，一桶水能给你浇灭。

近日，笔者在深圳的地铁上看到几个人，一下子豁然开朗。【几个在地铁中较少出现的务工女人，尤其是其中的两个，简直可以开启一个新流派的认识】。

她俩是【一眼看去就知是出来打工的，薪资很低的那种比如月薪两千多或者还不到(没夸张！)，但不邋遢，衣服显然不好但干净，但又让人感到是最低程度的那种干净，她们要是再辛苦一点再劳累疲乏一点，那就直接是刚出较差工作环境的女人了。注意，最重要的事情要出场了：她俩经常刷着手机，不时抬头似乎微微一笑，全然不在乎周围所有人都比她俩穿得好、比她俩洋气或者少很多土里土气，但她们神情放松且幸福，比周围的几乎所有人都幸福！这种知足本分幸福，是中国人最低程度的生存幸福感，微微地有种悲哀在里面，但细看细想之后又发觉还真有真的幸福在里面。————所以，它是一种“最低程度的微微幸福感，但又似乎挨着微微的悲哀，但也似乎有顽强的幸福生命力，除了天塌下来等极端坏事外、你还夺不走我这因劳动而成的幸福感”，我把它称为“新本分幸福感”】。

这可对应一种艺术形式，【画面中间就是活生生的写实的那种很难得的“新本分幸福感”的人，可能是女人更具有感染力（反正我在地铁上是被深深感染到了），但周围的人和景，就可以做出很多超现实的处理了。事实上也是，社会的弊端比较容易处处可见的，比如地铁中的人一半骂养狗的、一半骂打狗的】。

还有其它的很多体现这种主题的艺术表达。

（下一期会写一篇《新本分主义宣言》。新本分主义的实质是【最底层的最耀眼的“微微的辛酸悲哀和微微的真的幸福”是一张薄纸的两面，这是最底线的状况、是人群中比例很小但始终存在的状况，它引领人们体悟新本分，“辛酸、劳动、接收新信息、感悟最顽强的微幸福、不邋遢、有尊严”】，然后管它周围环境是何等的妖魔鬼怪、魔幻现实）。

这应该是中国现实主义和中国超现实主义的直接发展。

在这里写出上述，笔者力图可能启发到赵凯一点点，也许可以在这些方向去做些突破。

再回到赵凯的七幅图。

从最初没看解释的粗略印象到赵凯自己解释后的再赏判，连起来就容易知道，【赵凯性格内向，童年并不很幸福，过早地接触了很深的虚伪和令人不安甚至恐惧的环境和事情，这可能造就了他心里底层的某些悲凉和孤独，但实际上程度并不很严重，也许刚好是可以促成一个优秀艺术家的程度】。

赵凯，99年生，社会经历并不多，所以现在的题材主要在“谎言”以及听来的不少题材上，一些重大的社会变化并未带给他不画不快的艺术冲动。所以他的超现实主义还处于“初级阶段和模仿阶段”。

但他的天赋在于：有较扎实的基本功，有较敏感的艺术心灵，尤其是“产生出一个包含多种含义的且形式上并不太复杂的形象”的能力，可能比较容易成为好的“艺术符号”，比如“综合内外体人”“手先生”“鱼头花没水花”等等。

下面是和赵凯的对话。

千万邦文化：您可以略微解释一点点这些画作吗？以方便观者理解。

赵凯：我的画中扭曲的物象都是来自潜意识的完全偶然的形成，不大好解释。我更倾向于观者的体验。或者看名字可以参考一二。

关于《逃离》：这一幅是我两年前大学毕业那一年画的，在我看来它是最能代表我的作品之一，虽然得到的认可较少。彼时的我刚进入超现实的门槛，着重于探索自己的潜意识。也许是社会和人际给内向的我冲击太大，我的作品也开始陷入“逃避”情绪，白色的人体器官拧和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逃跑的姿态，那就是我的内心的具象化，我的观众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原始的怪物，它们被帷幕后的同类推到台前，我不能忍受帷幕前的表演，只想着逃离一切窥视着我的观众，向帷幕后的内心深处的光奔去。

关于《旧世界的悲剧》：到此幅画的阶段我已经开始渐渐关注一些代表时代的主题的社会热点，比如“女性”，我现在已记不大清当时是受到了哪一个热点问题的启发，总之在我创作的过程中一直是比较压抑的。在那个旧时代的黑暗的森林中伤痕累累的肉体仿佛即将成为了恶魔的猎物，而洁白高尚的鹤则在一旁继续啄食着它捡到的猎物，女性的肉体依旧面临着来自已经过去的那个时代残留的性别威胁。

关于《手先生》：这一幅是另一幅“心脏先生”的姊妹作，那一幅前段时间被买走了，但两幅表达的感受其实是类似的，即“无法控制的窥视欲”，眼睛即便在在手掌中依然是恐怖的，它张开手掌直勾勾的盯着我，而手先生的衣服里也伸出了一个手指，它要做什么呢……这位先生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它在用手不断的戳破我与内心深处的边界。

关于《小蜗》：孤独的蜗牛继续背着行囊旅行着，它回过头用自己的一只眼睛看了看身后，这时它的触角突然笑了出来。

关于《虚妄的代价》：那条跳出水世界的鱼终于还是长出了花，它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同类，到达了它认为属于自己的世界，不知道某一天它会不会窒息而死。

关于《山谷饺子》：算是我对中国元素介入的一种尝试吧，但创作它的动机依旧是偶然，以下是我画它当天写的日记。

“在外环骑车的时候看见马路边的一处小山路，那条通向山的深处的小路在黑夜的氛围下看上去真的很神秘，我幻想着这路里面应该有点什么灵异的东西可以让我创作，但是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样子。这时想到我妈近几天总念叨着想包一顿饺子，我就直接联想到一只饺子躺在山坡之间的小路上。脑海里构建出这个画面的时候，山谷里那种神秘的感觉好像突然消失了。”

关于《幕布之后》：幕布的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也许每个人隐藏在理性的帷幕后的东西都不一样。

千万邦文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迄今有无特别的经历和感慨？比如受到某几位老师的帮助很大等等。（虽然我们尚未看到原作，但感觉你的基本功很不错）。

赵凯：大概初二的时候吧，第一次正式学习了绘画，当时真的觉得特别巧合，遇到了堪称我一生的贵人的老师，是他带我走上了这条路。而初中的三年也是特别让我不堪回首的日子，在真正的学画之前我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有任何价值，也没受到过认可，这条路上遇到的几位学生时代的老师给了我人生的第一个信念，我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走下去。

千万邦文化：您的童年生活中有无特别重大的事件对您影响很大？您若不愿意写这些，可以暗示几句即可。

赵凯：童年的家庭是我性格形成的决定因素，直接导致我的作品无论如何改变思路去创作都会有种悲凉的孤独感，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摆脱。

千万邦文化：迄今为止，哪些画家是你特别喜欢的？潜在的也请说说，因为他们也许会影响你未来的走向。

赵凯：瑞典画家王彤，拉脱维亚画家Julia Soboleva，早年的王兴伟，很多网上的年轻艺术家我也很喜欢。

千万邦文化：如果我们说“赵凯有着超现实主义的天才般直觉，在24年人生中，没有遭遇重大变故和革命性的事件（或者赵凯还没有对‘新冠三年’形成画面看法、等等），但对谎言的社会型泛化有着深刻理解。我们期待赵凯让现实观念更多地介入，毕竟许多超现实主义艺术家有浓厚的社会参与意识，而且作为手法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光模仿会有点腻，还是得想着有所创新，赵凯是有这种潜力的”，您有何看法？

赵凯：关于新冠的三年其实我是形成过看法的，我保留了在那个时期对现实和自我的审视态度，但是放弃了表达。

创新的问题算是我眼下的一大困境了，以前弄什么马格利特，达利那一套我自己也腻了，但眼下没有找到好的突破口，也许东方元素和社会热点的介入会在未来成为一个突破的方向。